第 132 章 番外14_每晚都穿进男神们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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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番外14

  “你好,小朋友”

  应黎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可他的手却直接穿过了那具小小的身体。

  手掌落空。

  他碰不到他。

  应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明白那个坐在地上的小朋友,为什么听不到他也看不见他。

  就好像他在做一个清醒的梦。

  梦。

  应黎点点头,觉得这可能是梦。

  小朋友一身卡通睡衣,盘腿坐着,头发有些长,遮住了额头,看不清容貌,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地上摆弄手里的积木。

  房间里静得只有他们交织的呼吸声和积木拼装的声响。

  地毯暖和厚实,应黎也盘腿坐下看他搭积木,同时想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咔擦

  门把手转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进来了。

  应黎怔了怔,他们长得好像好像,就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人走近后温柔地问“小邪,又睡不着了吗”

  “小邪”

  应黎眨眨眼。

  女人把他抱了起来,应黎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

  大概三四岁左右,漂亮得像个小女生,脸颊上有些婴儿肥,成年后的五官几乎是在这个基础上等比例放大,因此应黎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祁邪小时候。

  应黎惊讶极了,他竟然梦到了祁邪小时候。

  这只是梦,不知真假,却丁点都不妨碍应黎觉得他可爱,虽然捏不到,他还是伸出手碰了碰祁邪圆嘟嘟的脸。

  “明天再搭吧,宝贝该睡觉了。”女人把他抱起来塞进被子里,又瞥见床头的玻璃杯,语气温和,“怎么没喝牛奶啊,不喝牛奶长不高的,妈妈再去给你热一杯”

  他们的确是母子。

  女人非常漂亮,眉眼精致,气质温婉,尽管在笑,可她的眉宇间有股淡淡的化不开的忧愁,祁邪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五官整体有种阴郁颓靡的感觉。

  热完牛奶回来,女人监督祁邪喝完,漱口,然后哄他睡觉。

  “从前有一位权力很大的皇后。她的花园里种植着每季最美丽的、从世界各国移来的花。但是她特别喜爱玫瑰花,因此她有各种各色的玫瑰花”

  床头燃着一盏小夜灯,女人坐在床边讲绘本上的童话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把应黎逗得直笑。

  母子俩的这种温馨时刻应黎是没有体会过的,应爸爸和应妈妈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应妈妈文化程度不高,他们家也不富裕,她不知道什么是故事绘本,也不会这样给他讲故事,至于应爸爸,应黎小时候对他的印象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

  应黎蹲在一旁看他们,他一直以为祁邪这种性格的小孩子,会生活在一个很严肃的家庭,没想到他的母亲这么温柔,会叫他宝贝,还会给他讲故事。

  “宝贝”应黎轻轻喊了一声,隔着空气摸了摸他的头。

  “原来善良勇敢的心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玫瑰花”

  女人声音轻柔,祁邪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然而女人前脚刚走,他又掀开被子下床搭积木去了。

  应黎皱皱眉,原来祁邪小时候就这么不听话了。

  他抬脚想要跟过去,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的世界变了。

  长长的走廊里一盏灯都没有,幽深得仿佛某种怪物的血盆大口。

  屋外狂风暴雨,冷风从身后灌进来冻得应黎直发抖,他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睛看见有个房间还亮着灯,微弱的光亮从门缝里渗出来。

  门没有关严实,他走了过去,想要敲门却直接穿墙而入。

  他来不及惊讶便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房间里是大片大片的红,红色的被单,红色的地毯,还有不知道什么仪器运作的滴滴声。

  梦境里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很模糊,应黎看不真切,于是想要走近,不知踩到了什么,湿滑温热,他低头一看,他脚上的白色袜子被染红,似乎是血。

  地毯里有血。

  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又松又软。

  应黎有些发怵,可眼睛却好似要强迫他看清晰,他缓缓抬起头。

  这是一间卧室改造而成的病房,床边立着好几台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应黎之前在应桃的病房里见过,精密又昂贵。

  呼吸在下一瞬凝滞。

  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她的头颅破碎,鲜血覆盖了她整张脸,浸透她银白的发丝,混浊的眼球几乎要挤出眼眶。

  血。

  血。

  血。

  他从未见过那么多血。

  仪器发出悲鸣,应黎的心脏也随之停止跳动,喉咙跟堵住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手脚僵麻,不听使唤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吱呀一声,他身后的门开了。

  应黎猛地转过身去。

  单薄清瘦的身影,祁邪长高了点,能与应黎的胸口齐平,身形也有了成年后的俊朗。

  他打开门出去了。

  应黎忙跟上去。

  他不清楚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事,但很明显床上的老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他内心慌乱,神经更是紧绷到了极点,本能地想要朝熟悉的人靠近寻找安全感,尽管祁邪才这么大点,保护不了他分毫。

  祁邪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应黎穿着湿透的袜子跟在他身后,心脏依旧狂跳。

  祁邪要下楼,定时上楼查看的保姆撞见他“小邪,怎么还没睡啊,是不是怕打雷啊,阿姨哄着你睡好不好”

  电闪雷鸣之间,祁邪抬头,举起手里的东西。

  保姆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你、你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应黎这才发现祁邪手里拿着一盏台灯,鲜血蜿蜒而下,顺着复杂繁琐的纹样滴到

  地板上。

  滴答滴答。

  积了一小滩。

  “好多血”

  保姆的视线顺着他身后望去,地板上的血迹延伸进他身后的房间里。

  应黎瞪大了眼睛,他卡顿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畔响起一个童真稚嫩的声音。

  “外婆死了,我杀了外婆。”

  “用台灯。”

  “砸死了外婆。”

  下一瞬,应黎的耳膜里充斥着尖叫声。

  他浑身瘫软,站不住脚,撞到了背后的墙壁。

  墙壁是软的,像黑洞一样把应黎吸了进去。

  短暂的黑暗里他听见了很多声音。

  “畜牲,那是你外婆,你亲外婆”

  “告诉妈妈,你为什么要伤害外婆”

  “外婆好痛”

  “别打了,别打了先生,会出人命的”

  “你还是人吗,那是你外婆啊,你亲外婆,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怪物”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冷血的怪物”

  再次睁眼时应黎的视野不再混沌,他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是梦吧。

  这只是梦。

  是噩梦。

  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为什么还不醒啊

  他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他的面庞流下来,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哭,可能是被吓到了,也可能是因为心头那一股莫名而来的悲伤。

  明媚的阳光,洁白的墙面,这是一家私人诊疗室。

  还是没人能够看见他。

  中年医生握着笔,耐心询问“他曾经有过自残或者伤害其他人的倾向吗”

  他对面的椅子里坐着一个女人,形容憔悴,眼圈红肿,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保姆说没有,他特别乖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可以玩一整天。”

  这是祁家的私人医院。

  “幻听幻视呢”中年医生继续问,“他有跟你们说过自己能听到,或者能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女人依旧摇头。

  医生斟酌下笔,严肃道“可能不是自闭症。”

  女人声音沙哑颤抖,紧张起来“不是自闭症吗”

  祁邪到了三岁都还不会说话,检查后发现他有轻微的自闭倾向。

  “初步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医生面容沉肃,说,“就目前来看,还极有可能伴随着双向情感认知障碍,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躁郁症,这种病不止会导致他性情大变,出现狂躁抑郁等状态,一旦发病,还控制不住想要伤害自己和他人。”

  “精神分裂症”女人攥紧了手里的诊疗单,喃喃重复,“是我遗传给他的吗”

  医生顿了顿说“不排除这个可能,精神病的遗传率达到25。”

  女人耳朵里嗡嗡的,朦朦胧胧听见医生问她“

  夫人您呢,最近如何,病情有改善吗”

  女人头疼得厉害,她扶着额头说“我我最近老是做梦”

  梦到杀了她母亲的人是她。

  外婆肠癌晚期,切除了大部分肠管抑制肿瘤扩散,然而癌细胞还是转移到了肝脏和肺部,医生说她最多只能活半个月。

  她看见母亲的肠子都扭转到了一起,内脏被挤压变形,无数只手从黑暗里伸出来,伸进母亲的肚子里撕扯她的肠子,母亲呜呜喊疼,哭着求她救救她。

  那些手长着长长的指甲,把母亲的肚皮剜得血淋淋的,她害怕极了,更害怕他们把母亲带走。

  于是她把台灯高高举起来,想要挥走那些怪手。

  女人内心感到巨大的悲伤,她捂着脸,泪流满面地说“我感觉她好痛啊我想救她,救我妈妈谁能救救我妈妈”

  医生沉默了片刻“您最近停过药吗”

  “没有。”

  医生说“您现在吃的药一天都不能停,我再给您开些镇定类药物,注意多休息。”

  女人脸色苍白,有些麻木“麻烦陆医生了。”应黎不敢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下一个梦境会去哪里,会看见什么。

  他不敢眨眼,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下一个场景变成了祁邪的卧室,他长大了许多,脸颊上不再有三四岁时的婴儿肥,也没有成年时的冷厉,本该清俊的面庞上此刻有两个硕大的巴掌印,红肿得不像样。

  应黎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安慰,可他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看着这荒谬窒息的一切。

  女人哭肿了眼睛,摸了摸他的头说“小邪,你生病了,要吃药。”

  “吃药吧,吃完药就好了。”

  女人拧开药瓶,倒了两片药在手心里,端起床头的水杯,温柔地看着他。

  可应黎仔细一看才发觉她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纠结的、痛苦的、漠然的、释怀的

  祁邪看了眼气味和颜色都跟平常不一样的药片,没说话。

  “不要吃”

  应黎直觉不对劲,明知徒劳无功,却还是想要拍掉他手里的药。

  “不要吃那些药”

  在无数次穿过他的身体后,应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接过女人手里的水杯,在母亲的注视下仰头吞了下去。

  女人露出悲怆的笑容,同样吞下两片药。

  “那是妈妈的妈妈啊”

  “你让妈妈没有妈妈了妈妈该拿你怎么办”

  “睡吧,睡吧。”女人躺在他身旁,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妈妈跟你一起睡,睡着了就不疼了。”

  应黎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

  下一秒,视角转换,他看见了一张暴怒的脸。

  “你害死你外婆不够,还要逼死你妈”

  “你到底要做什么,毁了这个家你就满意了”

  “你妈死了你满意

  了吗”

  “你不会留一滴眼泪吗,你妈死了你都不会哭吗”

  死了

  梦境转换得太快,应黎没有时间概念,但祁邪的五官还没有张开,意味着时间过得不是很久。

  男人有着跟祁邪三分相似的长相,对着年纪尚小的儿子张牙舞爪,呲目欲裂。

  “吃药吃药吃药,你每天吃那么多药都不见好,是不是药吃的不够多”

  “这些够不够”

  他掐着祁邪的下巴,将一把又一把药片塞进他的嘴里。

  药片哗啦啦撒落一地,无人敢阻止他。

  应黎疼得撕心裂肺,尖叫着想要推开高大的男人,却也一次又一次从他身体里穿过去扑倒在地上。

  男人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看着祁邪口吐白沫,开始抽搐。

  应黎愤怒得发抖,双眼充血,他想要把祁邪抱起来离开这个地方,可刚迈出脚,他就掉进了水里。

  咕噜咕噜。

  他被冰冷的海水包裹住了,咸涩的液体涌进他的口鼻,侵占他的呼吸道,他不能呼吸,好像要溺死了。

  恍惚中他看见阳光透过海面照射下来的光,波光粼粼,那样热烈梦幻,比他们潜水时看见的还要美。

  他似乎是从一艘船上掉下来的,甲板上有人在用英文大声呼救。

  “停船有人跳海了”

  “他没带潜水装备”

  “有谁会游泳”

  “祁”

  祁邪没带任何装备从一艘来往与中国和美国之间的游轮上跳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放任身体下沉。

  应黎的感官似乎和他相通了,他感觉强大的水压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挤爆,视野渐渐变黑。

  混沌中,应黎听见有人让他挺住,他眼睛里满是朦胧的泪水,他却分不清是谁的。

  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祁邪跳下去不是为了给他捡贝壳,是自杀。

  无保护攀岩坠落崖底导致三根肋骨插进胸腔,跳伞意外降落在无人区救援人员七天七夜才发现他。

  太多太多。

  真真假假应黎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在不断转换的梦境里失声痛哭。

  眼泪快流干的时候,应黎终于见到了成年后的祁邪,他躺在床上,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病态,眼窝深陷,骨瘦如柴,宛如一具骷髅架子。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心成结,满头大汗。

  应黎握不到他的手,只能守在他床边。

  “醒过来吧。”

  “快醒过来吧。”

  应黎哭着哀求“让我抱抱你,我想抱抱你我抱不到你”

  祁邪听不到,他正在做梦。

  梦到他的妈妈总是自言自语,每天都在吃药,梦见他的爸爸很爱他们母子。

  梦到那天晚上他睡不着,想要妈妈给他讲故事。

  他走出房门去找妈妈,却听见外婆的房间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一声比一声响亮。

  他站在门口,看见妈妈拿着台灯砸死了外婆,鲜血沾满了她白皙的双手。

  他拿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妈妈的手和脸,拿起那盏台灯下楼。

  梦到外婆说身上好疼,让妈妈不要打她。

  梦到被他爸一脚踢死的小狗,那是他们一家人前不久领养的。

  梦到妈妈知道真相后崩溃上吊,他抱着死掉的小狗上楼,推开门,水晶吊灯摇摇晃晃,那双僵直的脚也跟着摇晃。

  梦到他爸没日没夜地哭,说是他害死了他妈。

  梦到一把又一把塞进他嘴里的药,苦涩难咽。

  梦到医院里的手术台,梦到不断灌进肺里的海水和插进胸腔的肋骨。

  梦到所有人都恨他,厌弃他。

  梦醒了,他又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的家人为什么会讨厌他

  他通通都不记得了。

  他痛得神经开裂,挣扎着去拿床头的药,整个人却都从床上摔下来,狼狈得犹如丧家犬。

  如今他也确实没有家。

  药瓶翻倒,白色药片稀稀拉拉滚了一地。

  应黎想去给他捡,可他的手穿过那些药片。

  他一颗都捡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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